問:政府為何選擇此時推出外商創新研發中心的優惠專案,未來的目標是什麼?
答:創新研發的推動,背後考量的,其實是台灣產業結構的全面調整。
眾所周知,二十一世紀是以創新為導向的「知識經濟」時代,為了因應這樣的新挑戰,台灣必須從裡到外,進行一場艱鉅的結構性升級轉型。
這次堪稱是五十年來台灣經濟最重要的轉型,可以分三方面來進行。第一層是國家總體經濟結構的提升,也就是降低製造業的比重,轉向服務業移動,服務業的比重將達到七成以上。這還包括觀念上的革新,也就是「製造業服務化,服務業國際化」。例如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曾表示,台積電是一個以「服務」為導向的公司,它賣的不只是一片片晶圓,更重要的是提供以客為尊的專業服務。
第二層是產業內的轉型。以製造業來說,未來要朝高附加價值的產業去發展,譬如數位內容產業、IC、影像顯示器、生物科技,以及高效率電動車、光電、高級紡織等等。
第三層面則是個別企業內部的調整。譬如台灣的藥廠,至今還有大約百分之八十的人力資金是投注在製造生產上;反觀國際大藥廠,投入生產的比例不會超過百分之三十。因此,未來如何降低製造的比重,將重心移向前段的創新研發及後段的服務和行銷,是每家企業的最重要課題。
這三個層次的轉型,目前已獲得產業界高度共識,大家都體認到,這是維持台灣經濟成長的必經過程,也是一個自然趨勢。然而,就像爬坡,總是越爬越陡,結構性轉型也是一樣,如果轉不上去,台灣經濟恐怕難免將陷入倒退。因此政府特別制訂辦法,鼓勵外商前來設立研發中心,這完全是順勢而為,讓這種轉型能夠加速進行、順利完成。
再從外商的角度看。民國七十年代前,外商是來台灣設廠生產,但台灣生產成本墊高後,外商不可能再在台灣設廠,於是轉而以國際採購的名義,向台商大量下單,把台商納為跨國集團全球供應鍊中相當關鍵的一環。
但近五年來,台灣高科技廠商也紛紛轉向大陸生產,將低階產品移出,只留下高階產品及核心能力,甚至開始和外商互搶地盤,雙方的關係也變得更複雜,需要更多的互利互信才能維持長久。換句話說,台灣廠商定位改變了,外商也不得不隨之改變。
至於政策目標,去年五月行政院提出的「挑戰二○○八:國家發展重點計畫」中,針對我國的創新研發定下了相當高的標準,例如「世界第一」的產品或技術至少要達到十五項;研發經費佔國民生產毛額的比例,要從目前的百分之二•三調升為百分之三;尤其要鼓勵民間廠商進行研發,讓民間研發的比例,從現在的百分之四十提升為百分之七十。而基礎研究既是所有創新研發的根本,我們也希望基礎研究的經費比例,能達到全國研發經費的百分之十五。
換句話說,我們希望台灣在未來五年內能轉型為亞太區域內的高附加價值產業製造中心,十年後成為全球產業的創新據點,讓各國廠商利用在台灣研發創新的成果,來支援其企業的跨國生產活動。
問:在中國大陸「世界工廠」的陰影下,亞太四小龍莫不極力往研發中心升級,請問您覺得台灣的優、劣勢何在?應如何發展最具台灣特色的創新研發中心?
答:要想走創新研發的路,必須要具備三大條件。
第一是製造優勢,也就是雄厚的製造能量,在全球的價值供應鍊中能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一點,台灣擁有絕對優勢。而且台灣從早期的農產、紡織等民生工業,到後來的石化及精密機械,再到現在的資訊、光電及通信等,結構非常完整,上下游緊密交織,中小企業又具有變形蟲般的組織結構,靈活而有彈性,所以周邊支援產業和核心產業也能連成一氣,委外、轉包都很容易。
第二是健全的創新研發機制,重視創新文化。這一點,比起新加坡的一絲不苟,台北就像許多人形容的,很亂,很忙,但卻活力十足,非常「好玩」。
此外,很多人以為台灣只會仿冒,其實這種印象是完全錯誤的。以向美國申請專利權的件數統計,台灣高居全球的第四位;而在基礎研究上,台灣各大學發表的論文總量是全球第十五名,若是以人口平均,則更高居全球第一。台灣不是沒有研發創新,只是受限於資金及市場等客觀條件,產業界的研發偏重在「製程創新」,而且學界和產業界的往來還不夠密切。為了彌補這一缺憾,近幾年政府已在各大學及研發機構廣設創新育成中心,希望能將學界的智慧轉化為產業成果。
第三是創新研發基地必須具備市場吸引力,讓創新者可以快速獲取回報。這也是台灣的競爭優勢之一。台北資本市場的規模,和香港、大陸的上海及深圳相當,而且資金充沛,創投業非常蓬勃。事實上,近年全球景氣低迷,不管韓、日、甚至美國的中小型創新型企業,都有台灣創投業介入的影子。
至於劣勢,有人認為台灣的智慧財產權保護還不夠周延,尤其在光碟、軟體等數位產品上。其實智財權和國民所得成正比,以台灣目前的情況,和同級國家相比並不差,但我們還是會努力改善的。
問:和亞太各國政府所提供的租稅優惠及行政方便措施相比,台灣給外商的誘因是否足夠?最應加強的項目有哪些?
答:在亞太國家中,新加坡的租稅條件最優惠,可惜它是個城市國家,面積太小,產業結構不夠完整。不過,根據我們的瞭解,外資本身資金雄厚,租稅優惠其實不是吸引他們的主要誘因,反倒一些大環境,像是社會安定、政策明確,行政效率等,會影響外商的投資意願。
經濟部非常在意和外商互動,最近還特別成立「外商諮議委員會」(International Business Advisory Committee圂BAC),邀請跨國企業高階主管會談。不過我們也瞭解,在大家最關切的兩岸經貿關係配套措施,包括三通及開放大陸進口、投資等方面,國家有更全面的策略,不是以經濟為唯一考量的。
問:跨國廠商數量極多,經濟部如何設定招商原則?
答:招商是經濟部數十年來不斷在做的,只是因時空環境而有業別及目的的不同。基本上,招商不是由我們設定對象的,而要去設想,到底跨國公司是怎麼看台灣?它要利用台灣什麼?跨國公司都有自己的全球策略,台灣必須符合它的需要,它才會來。
像歐美廠商把我們當進入大陸的門戶,但日本離大陸很近,在大陸有自己的管道和集中的區域,他們不是利用台灣的地理優勢,而是利用台、日間的伙伴關係,以避開大陸的反日情緒。所以說,台灣的定位可以很多元,不要先入為主,以為答案只有一種,或以為三通不通,台灣就一定功能大減等等。
由於外商來台設立研發中心牽涉到優惠措施,因此審查相當嚴謹,並不是來者不拒的。像研發層次是否夠高?對我國產業能不能產生重大關鍵影響及效益?和我國產業是互補互利還是互相重疊,造成浪費與競爭?是否會從國外引入高級技術及人力?對台灣本地又會投入多少資源?以及能不能提高台灣在該企業內全球研發佈局的地位?......等等,都在我們的考量範圍內。
有些人擔心,外商如果就近在台灣設立研發中心,對接單的台灣廠商會不會造成更大的壓力甚至「剝削」?其實,外商如果能和國內業者共同開發產品,然後將產品順勢交由合作開發的業者生產,反倒有助於緩解國內廠商流血搶單的現象,防止跨國集團作不公平競爭。
總結來看,目前對外商的招商進度,跟預期相差不遠,成果還算滿意。但別忘了,這只是階段性的,長遠之道還是以培養本土產業的研發實力為主,畢竟那才是台灣的未來所繫。目前已有一百一十家台商企業申請在台成立企業營運總部,未來外商研發中心更成氣候後,也將帶動周邊供應鍊大廠跟進,台灣要成為一個技術輻輳點,是很有潛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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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升級如登山,越爬越陡,只盼峰迴路轉,能為台灣開創新局。對於目前的外商招商成果,經濟部次長施顏祥表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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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每逢台北國際電腦展,各國買主齊聚一堂,台灣科技業的技術匯集及產品創新能力,備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