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取代的手繪
科學繪圖領域中,攝影技術的出現不曾取代傳統手繪技法,反而使我們更了解科技的侷限,凸顯手繪特有的價值與創作性。
如今,陳一銘的作品已經不過度強調正確性,他更想呈現他眼中世界的生命力,藉科學繪圖為工具,傳達他對地球的關心與憂心。
十年前他創作《蠻湮台北》,想像500年前台北盆地的樣子。要重建一個已經消失的生態系,就需要加上更多的想像,同時又不能偏離科學依據。
因此,他把畫面的場景設定在今日北投石牌一帶,背景是面天山。考據漢人還沒進入台北盆地的蠻湮之況,陳一銘將已幾近消失的野生葦草蘭、已滅絕的藍睡蓮安排在畫面中,淺水處有梅花鹿在覓食,濕地有野生水獺出沒,畫面的時間設定在秋季,遠方台灣欒樹正開花,近處的棋盤腳花期將盡。光影也有所考據,他從Google Earth模擬早上八點太陽的光線角度,描摹出背景山系的明暗。
如此的創作自是攝影無法達成,陳一銘希望藉由這樣的生態創作,勾起人類共同潛意識裡的感動,激發更多的討論與思考,喚起公眾對自然生態的重視。
李政霖回憶《台灣野鳥手繪圖鑑》四年半的手繪歷程。曾是國小自然科代課老師的他,後來決定轉以科學繪圖為業,多是靠著母親的支持與鼓勵才得以堅持。唯母親卻在專案剛開始不久發現罹癌,在半年內撒手人寰。失恃之痛,讓他幾乎失了心緒,鳥怎麼都畫不好,當時審畫的編輯評論他畫的鳥看起來都不快樂。
創作面臨低潮,他的工作進度正遇到挑戰性頗高的鷸科鳥類,這群鳥身上的斑紋繁複,且雷同度高,但身為圖鑑的繪圖者,卻必須要仔細繪製,讓觀者能輕易辨識特徵。他學著把鳥的身體切分成不同區塊,細細觀察每一個部位羽片的邏輯,只要找出一片的規律,其他就可依樣複製。
真正帶他走出瓶頸的還是他最鍾情的鳥類。有一回利用休假去海邊賞鳥,看著潮汐間,身軀只有20公分長的三趾濱鷸在浪進浪退間覓食,「你看牠的體型最多這樣(李政霖張開手指示意),但你知道牠飛行的距離從阿拉斯加一直到澳洲,牠每一年遷徙兩次,南來北往,牠去過的國家、飛行的里程數、見過的世面也遠遠超過我們。但牠這麼小的身子,每到一個地方只做一件事,就是啄食泥灘地裡的小蟲子,盡自己的本分而已。」李政霖情緒略微激動一口氣說了好多。「還有斑尾鷸,牠是地球上飛行生物中『直飛紀錄保持者』,路程長達一萬五千公里,一旦起飛就是兩個星期都不吃不喝不休息,我用Trivago查牠的航線,全球只有一班直達機,其他都要轉機。」
一邊畫著鳥,一邊想著這些故事,李政霖突然看開了,覺得生命不就如此,母親的生命旅程已經圓滿,而自己的繪畫生命還在持續。自此他的心情沈澱下來,就像是一種修行,找出事情的道理,按部就班的做,接續的創作也就越來越好。
科學繪圖演示是科博館內引人駐足的角落,彭瑄玉聚精會神為狂蟻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