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的早慧形象
朱天心如何定義文學?她的答案是負面表列式的「文學不是什麼?」
文學不是大量生產的。文學不是人云亦云的。文學不是迎合社會主流價值的。文學不是自我重複的。文學,不應該是讀來輕鬆有趣,入口即化的。文學,時時刻刻在挑戰人習以為常的想法,翻動、打亂井井有條的秩序。
或許文學定義已經改變,可一開始朱天心就是這樣認定文學,一開始到現在,到未來。
1977年,19歲的朱天心出版《方舟上的日子》和《擊壤歌》,八十年代以來台灣社會的巨變一直都沒能覆蓋掉朱天心七十年代寫《擊壤歌》時奠下的青春少女形象,她後來的作品早與《擊壤歌》楚河漢界,或者社會新聞小說,或者政治運動小說,或者懷念眷村小說,都十足的議論體風格,乃文學評論家津津樂道的小說版「都市人類學」。她可以把台北城的遊盪寫成一則記憶的追尋之旅,連寫貓族的《獵人們》都沉重如綁了鉛塊,一直到2010年獲台北國際書展大獎的《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忽然一轉身,「愛情」二字回來了,愛情啊,卻是中年女人婚姻生活的荒涼風景,以及無論如何也不肯老去的偏執。
「到現在我還在被《擊壤歌》養呢!一個五十多歲的人被她十幾歲寫的書養,那種感覺真是奇怪,」朱天心說,臉微紅。
那一年她才上大學,吳祥輝《拒絕聯考的小子》風風火火,有出版社企畫怪怪美少女寫一本名叫《接受聯考的小妞》之類的對照本,指名朱天心,雙方談了幾回合,朱天心明白出版社動機,但「那麼珍貴的記憶怎麼可以當作商業販賣?」
她拒絕附從,心裡頭還是想寫,寫一段與外頭想像不一樣的北一女時光,因為「我所看到的,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我們不是一群會讀書的考試機器,沒有感情,沒有夢想。」
這就是後來長河出版的《擊壤歌》,而「爺爺」胡蘭成寫的序,一路拿李白來說明朱天心,從此朱天心撕不掉「早慧」標籤,一出手便與大師同高。《擊壤歌》在高中大學校園流傳了一代又一代,是至今朱天心作品中最暢銷也最長銷的一本,文藝少男少女入門讀冊。
朱天心以永恆的、早慧的青春少女形象紮在讀者心底,以致《學飛的盟盟》成了後來最不賣的一本書,讀者就是不肯接受她做了媽媽。
北一女時代,朱天心將自己的青春歲月寫成《方舟上的日子》及《擊壤歌》,立刻造成轟動,也奠定朱天心「早慧作家」的名號。